晚星就像你的眼睛 杀人又放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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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忘羡】青鸟(上)




*年上
*非典型师生
*欧欧洗
*本篇字数:4475


补充一下  02和04摘自梅特林可的《青鸟》


01

魏婴抱着篮球满身臭汗地冲进家门时,被端坐着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。然后他想起江枫眠昨天说过,要请物理学院新聘请的老师——也是研究组的同事来家里吃饭。

对——他其实已经在脑海中尝试过勾勒这位青年才俊的形象了。物理学博士——无非就是高高瘦瘦的麻杆身材,方框眼镜,格子衬衫或者统一定做的T恤,镜片后面那双眼睛你永远找不到焦点。

但是面前这个人显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,否则也不至于讲话都磕巴了一下。

“呃,蓝……老师?你好。”

江枫眠从厨房端着一盘水果出来放在茶几上,对他笑道:“阿澄呢?怎么没一起?”

魏婴说:“老师留他帮忙改作业,还在学校吧。”

蓝湛——江枫眠已经不止一次在饭桌上说过了。当年以省状元的成绩考进T大,后来去了美国硕博连读,之后又回来留校当了老师。他表现出史无前例的欣赏。更重要的是,他是蓝启仁的侄子兼得意门生。蓝启仁何许人也?别说是物理学院的学生,就连魏婴江澄他们这些大院里的孩子,听了这老教授名字也要抖一抖。

其实魏婴不太确定应不应该叫老师,因为他与魏婴自己脑补的形象没对上一丝一毫。深蓝色风衣让他看起来像个杂志封面的街拍模特,无框眼镜后面却是一双拒人千里的冷淡神情。但是若说他是个搞科研的,似乎又非常合理,那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,活脱脱就是个年轻的蓝启仁。

蓝湛已经和江枫眠开始了对宇宙真理的探讨,魏婴在沙发另一端坐下,低下头来把沙糖桔的外皮撕成一条一条。质子、辐射和电磁方程化成桔子的汁水,窗外的玉兰花把阳光捋成碎片。

这是他17岁的冬末春初。


02

人真是古怪,没有了仙女,人什么也看不清了,而且丝毫感觉不出来。幸亏我身上总带着拨亮睁眼瞎的一切必需品——


03

蓝湛身上很香。

魏婴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味道,总之是有点甜、很厚重的气味。之所以会发现,是因为有一次他和江澄在江枫眠的办公室写作业,对着理综压轴题愣神的时候,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:“不要走神。”

魏婴吓了一跳,一回头,就看见蓝湛站在他身后。

“不会做。”他答得大言不惭。

蓝湛看他一眼,拎起那张卷子看了一会,在他身边俯下身来拿起一支铅笔写下几个式子,问他:“这个学过吗?”

魏婴鼻尖全是那股淡淡的香味,一时之间竟然失了神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,慌忙道:“学过。”

于是蓝湛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来,在题目上画了几个圈,示意他看题,笔下紧跟着流出一串方程。

“懂了?”

其实魏婴什么也没听见。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,天,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好闻。

直到很久之后江澄还会用这件事嘲笑他。江澄说,你那个时候就像是被人施了法定在那里,眼睛里头只有蓝湛了。

魏婴从此有了充足的理由去找蓝湛。江枫眠对他突如其来的勤学好问表达了充分的欣赏,甚至也允许他跟着进去实验室看一看。有一次江枫眠笑吟吟地问他将来想学物理吗,魏婴答得毫不犹豫。

他说这话的时候悄悄打眼看蓝湛,蓝湛站在一排架子后面垂着眼睛,不知听见没听见。

后来魏婴慢慢发现蓝湛这个人也不像他看上去那么严肃刻板。他很有些不动声色的温柔。比如说蓝湛平时话很少,但是讲题的时候会把最细节的地方也讲到;比如说魏婴跟着他在实验室转来转去的时候,他总能眼疾手快地把魏婴碰掉的每一张纸及时地接住。

蓝湛做实验的时候他趴在旁边看,蓝湛双手瘦且骨节分明,皮肤下面隐隐透出血管的青色,是有力的成年人的手。他拿钢笔的时候也很好看——蓝湛惯用钢笔。细细的笔尖和纸面摩擦发出的声响仿若无意识的低语,灌进魏婴耳朵里,从耳道痒到心尖。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像一个不问世事的神,所关心的只有面前的实验,余下一切都无关紧要。

因此魏婴满身大汗地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,面对着天花板产生了一种无端的羞赧。梦遗他不是没有过,也知道只不过是一种生理现象,但是他不能回想梦里面蓝湛的手是怎样从他胸前滑到身下,停留在某一处不可言说的位置缓慢地揉按。这仿佛是一种渎神的肖想。

可是——

那双有力的手覆在他身上时,指肚上有些粗糙的触感,温柔的动作,都真实到让他浑身战栗。他没心思去管被褥上的湿凉。

隔天自习课,后桌的女孩子就半调侃半八卦地问:“魏婴,你是不是谈恋爱啦?”

是的。他陷入了一种既想让对方知道又不敢去告诉他的矛盾恋情。这和一般的puppy love 可不一样,对方是同性的、大他十岁的一个成年人。但魏婴顺水推舟地接受了这件事情,因为对方是蓝湛——蓝湛这样好的一个人,他会喜欢上他,又有什么奇怪呢?

“‘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’一句,运用了生动的比喻,借用春蚕到死才停止吐丝,蜡烛烧尽时才停止流泪,来比喻至死不渝的爱情,表达了诗人深深的思念——

连手上抄写的枯燥标准答案,都因为一点缠绵的心思,而生出了些触景生情的意味。

蓬山此去无多路,可有青鸟替我传情么?


十七岁的年纪,和高三的枯燥生活,会让人轻易地对打破常规的新鲜事物产生憧憬和迷恋。比如藏在枕头下面的漫画书,记在笔记本上的黑格尔,性与宗教,还有蓝湛。

魏婴小心翼翼地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闲聊语气:“蓝老师,你谈过恋爱么?”

蓝湛彼时背对着他,淡淡道:“没有。”

这个回答让他有些欣喜又有些失望。欣喜的是还没有人走进过蓝湛内心,他可不可以做第一个?失望则是一种莫辩的情绪:蓝湛没有恋爱经验。他为什么没有恋爱经验?他在魏婴心中是无所不知的。

魏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,蓝湛忽然转过身问:“恋爱了?”

窗口透进来的光线将蓝湛包裹在里面,他周身都洋溢着光芒。魏婴抬着头就那么和蓝湛对视了数秒,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
他对着蓝湛的眼睛是撒不出谎的。

蓝湛嘴唇轻轻翕动了几下,像是想说什么,最终没有开口,转过身继续他手上的工作。魏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,幸而蓝湛没有追问下去,如果蓝湛问那个人是谁,他只能破罐破摔地表白,或者保持沉默。

半晌才听见他轻轻地说了句:“学业为重。”

高三的日子过得像飞。百日誓师,一模二模,转眼就是真枪荷弹。

真正算起来,魏婴跑去蓝湛那里赖着的时间也并不太多,毕竟学习紧张;但江枫眠常请蓝湛来家里,有时在书房里继续未完成的讨论,有时在客厅进行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聊。

蓝湛这个人不太会聊天,即使面对的是前辈,通常也只有很简短的答话,更是极少发起话题。只有在谈起工作的时候他才会说起来。说来也奇怪,蓝湛这样不会社交的人,却似乎从来不拒绝江枫眠的邀请。于是魏婴就会赖在客厅不走,在蓝湛接不上话的时候插科打诨,直到虞紫鸢把他赶回房间。如果考过试,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拎着卷子求蓝湛给他讲题。

去考场的那天,他和江澄并肩走在路上,他问:“江澄,你紧不紧张?”

江澄瞥他一眼:“不紧张。”嘴上漫不经心,却紧紧攥着一对拳头。魏婴没有心思打趣他,因为他自己也很紧张——不是因为考试,而是因为,蓝湛昨天问了他的考场。

他会来送他吗?

他最好不要来。如果来了,他有可能直到坐进考场都想不起背过的题目。那他也许就会发挥失常,考不上T大——甚至可能要去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大学。那就意味着他这场还没开始的恋情的结束。

可是他真希望蓝湛来送他一下!蓝湛会站在校门口那棵法桐下面等他,对他说加油吗?他应不应该做出一个沉稳的微笑来告诉蓝湛他胸有成竹,又或者应该像平时那样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?

可是如果他真的没有考上T大的物理学院,还能像以前那样吗?——不,不管怎样,他应该相信自己没有辜负这些时日的努力。他足够聪明。

可是——

再没有可是。因为他看见蓝湛站在校门口的法桐下面,早晨的阳光穿透树梢,漏他满身明晃晃的光斑。

他跳起来奔了过去。


高考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惊心动魄。最后一科的铃声响起的时候,他坐在座位上,把双手背在身后,心想:这就结束了吗?

被人群推出校园的时候,他看见蓝湛依然站在那棵法桐下面。他走过去,以为蓝湛会问他考得怎么样之类的话,没想到蓝湛开口却是:“想吃什么?”

他愣了一下,随即眼睛亮起来,喊道:“麻辣香锅!”


04

——因为我不愿意叫你送命……你听着,因为凡是打开这扇门的人,哪怕只打开头发丝那么一条缝,一到日出,没有生还的……因为这个深渊没有人敢给它一个名字,人的目光一接触到它发出的威胁,一切可以想象的恐怖,人间的一切可怕事物,便都没有什么了……


05

夏天从高考结束的这一天真正地开始。

四点钟就亮起来的天色,一整天没完没了的蝉鸣,窗外绿得密不透风的槐树,好像从这一天开始突然出现。考试怎么样暂且抛之脑后,他向来是那种浪得一日是一日的人。魏婴早晨跟着江枫眠去物理学院的实验室,名义上的打下手和实际上的玩耍。

江枫眠去上课的时候,就是他和蓝湛独处的时间。实验室冷气开得足,四面都拉起蓝色的窗帘,白炽灯管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
他跟在蓝湛后面提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,蓝湛也不赶他。他问:“蓝湛,你当初为什么学物理?”

蓝湛答道:“因为喜欢。”

他停顿了片刻,忽然反问道:“你想报物理吗?”

魏婴忙不迭答是,蓝湛转过身来问:“你喜欢物理吗?”

这一问把魏婴问愣了。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。他想学物理,当然是因为蓝湛。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,未来实在是一个太过捉摸不定的词语,少年们都有一种无端的自信,认为自己无论怎样选择都可以走上升任CEO迎娶白富美的成功人生。

蓝湛在他面前坐下来,望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认真地说:“魏婴,你要学自己喜欢的专业。不要因为……一个别人,或者别的什么原因,而选择你自己的未来。”

蓝湛就那么直视着他,目光里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,一下子让他生出了些心思被撞破的慌乱。有那么一瞬间,他觉得蓝湛好像已经知道自己的暗恋,并且在暗示这份感情将要无疾而终;可是蓝湛并没有说下去,他说完就又转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了,仿佛刚才那句话只不过是年长者对年轻人提出的人生指引。他的动作和之前丝毫未变,但魏婴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。

他最终还是听蓝湛的话,没有报物理而选择了经济。将T大录取通知书展开给蓝湛的时候,他怀着一点惴惴的心情,仿佛等一场无声的判决。

蓝湛脸上并没有什么赞赏或者鼓励的神色,依旧淡淡的,看不太出情绪。

魏婴说:“以后上大学我来找你就方便啦。”

蓝湛看他一眼,沉默片刻道:“你会很忙。”

“周六,或者周日,总会有时间的——不对,你那时不在……那么,平时总有没课的时候——不会比高三更忙的吧?”

他的尾音带上了一点点慌乱,像一只急于得到许可的什么小动物。

蓝湛叹了口气:“你会有很多课要上,有各种各样的活动要参加,要同学聚会,要谈恋爱……”

他没能说下去,因为魏婴一步上来抓住了他。魏婴的身体向前倾去,急急道:“我不会谈恋爱的——”

蓝湛被他扑得踉跄了一下,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,吃惊地望着他。魏婴被他这么一看,什么理智和考量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,不管不顾地喊道:“我不会谈恋爱的!蓝湛——我喜欢你!”

蓝湛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打愣了,竟然也没有推开他,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极近的距离直直对望了好一会,魏婴才如梦方醒一般感觉到抓着蓝湛的那只手烫了起来。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后退了一步,嗫嚅道:“我为什么想报物理,是因为你在这里——”

“魏婴,”蓝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开口时难得乱了气息: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我比你大十岁。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。你……”他说到这里偏过头去轻轻推开魏婴的手避开视线。尽管他们两个其实差不多身高,蓝湛还是像对小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,转身走了出去。

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魏婴的颈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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