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柯

*随便视角
*双杰亲情向大量出没请注意
*这个视角好像很多太太写过，如果有撞梗请务必告诉我








01

古载，中次二经有山名昆吾，其下多赤金，色如火，炼石为铜，铜色青而利，削玉如泥。①

我就是这昆吾山赤金铜所冶之剑，剑名随便。

昆吾山上所出宝剑，质美刃利，大多名满天下，因而主人也通常要绞尽脑汁取个好名字。偏偏只有我，随便被起了个“随便”。

这名字确是有些难以启齿。不过既已成为我身上铭文，也无可更替，索性痛快应了。


02

我初见魏婴时他还是个半大孩子，雀跃着从江枫眠手中接过我来，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，忽然抬头问：“随便？”

江枫眠诧异道：“不是你说的吗？”

魏婴愣了一下，小脸拧作一团，支吾道：“我是想让您帮我取一个……”

江枫眠也是一愣，继而含笑说：“既然这样，那就叫随便吧？”

魏婴看看他，又掂了掂我，眉眼又舒展开来：“好，随便！也挺不错的！”铮的一声长铗出鞘，对上一双雪亮眸子，清透如云梦大泽。


03

魏婴毕竟名门之秀，不同于江氏门下普通弟子，天资实在过人。我被交到他手上时，他才刚刚结丹，灵力却丰盈活泛，虽然称不上充沛，却日日进益，增长飞快。不到半年，已经能将灵力灌进我剑身纵天入地。江氏剑法在他手里翻来覆去走了几遍，隐隐压江澄一头。

平心而论，江澄的佩剑三毒亦是不可多得的上品灵剑，与我不分伯仲，江澄论天资论勤勉也确是不辜负江氏少主的身份，只是他求胜太切，杂念多了，心神不宁，反倒影响修为。

江澄对三毒极为爱惜，时时擦拭，睡觉前定收剑入鞘，小心置于案上。相比之下，魏婴对我的态度简直称得上恶劣，拎着我到处乱窜，爬树凫水，嫌麻烦时随手一丢，想起来了又回来找。至于用途，从摘果削瓜乃至杀鸡放血，拿我这灵剑当菜刀使，颇有些恃才而骄的意味。

偶尔和三毒谈起这两个孩子，三毒笑说，江澄晓世故，魏婴知人情，若是合成一个人，必然能成誉满天下的落拓名士。


04

后来我才知道魏婴身世，原来是少失怙恃，流浪了几年才被江枫眠捡回来，却不知怎的天生一副笑模样，似乎也没给抹去半分。到了十几岁长开了，端的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，加上生来眉眼含笑，嘴巴抹了蜜似的甜，出去玩总是招蜂引蝶的，引得江澄一串冷嘲热讽。魏婴这到处瞎撩的毛病不知道哪来的，不仅不会收敛，反而越出门越猖狂，从云梦一直撩到了姑苏。

到了姑苏我才知道，这小子不仅嘴贱手更贱，从前那些只不过随便撩着玩罢了。面对姑苏蓝氏这冷若冰霜的蓝二公子，他才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。

也不知道他哪来这样旺盛的兴趣。


05

江枫眠平日里并不拘着他；虞紫鸢虽然嘴上厉害，其实多半雷声大雨点小。尽管这些时日温家风头颇盛不好出门，但魏婴在莲花坞混熟了，早就学会变着法地找乐子，加上江澄跟他作伴，更是有恃无恐。只一样射纸鸢，就能玩出一千种花样。可惜游手好闲的好日子没过多久，一道召令就把这帮小家伙圈去了岐山。

温晁令人缴剑时，魏婴放在我剑柄上的手一下子抓紧，随即江澄的手按了上来。

再见天日已是数月之后。

地下室的大门被打开时，这些被随意弃置的灵剑全都激动起来，铮铮龙吟不绝于耳。江澄大踏步走了进来，跟在他身边的人却不是魏婴，而是姑苏蓝忘机。

蓝忘机拨开凌乱散落的杂物将我拾起来，轻轻抽出剑身看了看，又小心收起来，转身讲我放在了江澄手里。

我和他不过姑苏三月数面之缘，难为他在众多灵剑中一眼就认出了我。


06

我一路被江澄带在身上却不见魏婴，其实早已有了八九猜测。剑既认主，就与主人灵气相通，数月以来他灵力时强时弱，直至江澄将我握在手里时，一股灵流忽然跳跃起来。

三毒说：“这不是江澄的丹。”

自然不是。

那么魏婴在哪呢？江澄也不知道。他一路北上寻魏婴踪迹，同行的还有一个蓝忘机。

我原以为蓝忘机必然看不惯魏婴，因着从前在姑苏听学时魏婴没少惹他。被扔进岐山地下室时见了他佩剑避尘，几番闲谈才隐约感觉到并非如此。只是避尘话虽多，有关主人的事情却守口如瓶，轻易不肯告诉我们这些不相干的。


07

找到魏婴时正是深夜。

他从江澄手中接过我时，低下头来，神色落在长发的阴影中，面色苍白。指腹轻轻在我剑柄上摩挲了几下，顿了一顿，才慢慢说道：“谢谢。”

他从前向来恣意妄为，很少有这样欲说还休的时候。


08

回去后他将我剑身仔仔细细擦拭一遍，挂在了墙上。

陈情很少说话。魏婴在时，更是沉默寡言。

魏婴为什么给它起名“陈情”，我大约也能猜出一二。

只是无人听他陈情。


09

悬挂我的地方从沙场营帐，到莲花坞他的卧室，到乱葬岗的石壁。

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把我取下来擦一擦落灰。

江澄来看过他一两次，江厌离也来过一次。有一次他从山下回来，带来个蓝忘机。

蓝忘机问他：“若是你出了问题呢？”

魏婴笑笑：“不会。”

想了想，又说：“也不能。”


10

出了问题的时候，又当如何？


11

后来我被金光瑶收了去，藏在了芳菲殿与世隔绝的密室里。

昆吾灵剑，自锻出时，只认一次主。主人身逝，便会封剑。


12

那纸人飞上我剑柄时，我尚未反应过来，先有沉寂十数年的灵流翻涌起来。

缠斗剑光、森森符火、嘈杂人声，一路向后退去，只看见一个隽秀青年被人一剑穿了腹，也像个纸片，轻飘飘地落下来，落进一个白衣身影怀中。

蓝忘机将我从腰间卸下放在他手上时，一双秀眉明目正落入我剑身银光，清清透透。这不是魏婴的脸，但他的的确确就是魏婴。

蓝忘机在他身边坐下来，小心扶他坐好。魏婴望了望蓝忘机，又轻轻摸了摸我，眼睫垂下来，流出三分柔情：“谢谢。”





① 引自《山海经》和《拾遗录》，有删改。这个设定是我xjb扯的别当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