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星就像你的眼睛 杀人又放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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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忘羡】雪满头

*一个婚后日常



魏无羡醒来的时候,看见窗外天光照进来,冷且亮,照得室内都一清二楚。

蓝湛在他身侧睡得安稳。魏无羡心里疑惑,蓝湛向来起得早,今日难道睡过了?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,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细看,发现原是下了大雪,雪光明如白昼。不多时听见外头打更,才知道方五更天。

他印象里,姑苏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。尚是初冬,有些树上叶子还未落净,此时积了雪,枯叶托着一团一团白色,在夜色里格外显眼。

魏无羡正望着窗外出神,忽然肩上一沉,裹上来一件斗篷,随后耳边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:“怎么起来了?”

静室里炭火向来生得足,又有灵气障护,而魏无羡如今也不是没有金丹的普通人了,因此并没觉出冷。不过蓝湛的关心他乐于享受,就顺势往后一靠,笑道:“还以为天亮了,原来是下大雪。”

窗外带着雪味儿的气息从敞开的窗中涌进来,凉而湿润,吸进去带点甜。蓝湛从背后把他圈在怀里,魏无羡一侧头,就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自己耳侧。

蓝湛低声道:“还早。再去睡一会吧。”

魏无羡没忍住打了个哈欠,不由失笑,回过身挂在他身上笑道:“我是被你养废了。小时候练功,更早也起过。”

蓝湛看他一眼,不置可否。魏无羡早看出他是不信,毕竟少年求学时候,他晚睡晚起游手好闲的形象就已经深入人心了。他在蓝湛臂弯里挣了两下,严肃道:“真的!你别不信。我刚有剑的时候,恨不得一天能练十三个时辰。”

魏无羡神情少有这般正直,蓝湛见他这样不由得笑了一下:“好。信了。”说罢,又在他额头亲了一下:“回去睡吧。”

两个人拉拉扯扯又回到床上,魏无羡窝在蓝湛怀里,突然想起什么来,抬头问道:“哎蓝湛,你小时候练功,也要早起的吧?”

“嗯。”蓝湛答道,“晨起练架子,然后读书。”

“几时?”

“卯时。”

魏无羡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,才反应过来:“那不是快了。”

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年在云深不知处读书的那段日子,虽然的确天天被迫早起,可也没有早到五更天就被揪起来练功的地步,似乎大多数时候都是卯时末才直接去兰室上早课的,而他自己就更是时常迟到逃课。看来蓝湛他们这样的本家子弟,所受教导当真是严上加严。他不禁好奇:“你那时不困么?是我我要困死了。”

蓝湛只说:“习惯了。”

魏无羡想象了一下晨光熹微时就已经在院子里练剑的小蓝湛,说不定脸还因为运功憋得红扑扑的,一时觉得实在过分可爱,一时又有点心疼。他伸手在蓝湛脸上揉了一把:“哎,太可怜了。快来让哥哥亲亲。”

蓝湛捉住他的手,有些无奈地将他拢了拢:“快睡吧。”

等到魏无羡再醒过来,就是真的天光大亮了。蓝湛早就穿戴整齐,坐在书案前看书,见他醒了,示意他过来吃早餐。魏无羡洗漱过走到窗边,一推开,满目银光玉色瞬间向他涌来。窗外一丛芭蕉,冬日已经蔫了大半,但此时被雪一打,反而显得明亮许多。静室外的黛瓦山石上都覆了一层雪,黑白分明,被后面放晴了的蓝天一映,看来透亮澄澈,再吸一口雪后的清甜空气,真正是皓色清气入怀袖。魏无羡转头笑道:“今日实在好天气!好久没见这么晴的天了。蓝湛,这屋里炉子好旺,闷得不难受么?”

蓝湛早知道他是想出去玩,偏又不直说,非要找个借口,无非是想听自己亲口问他要不要出去。左右初冬还不到忙的时候,他便放下手里书卷,到门前拿了大氅来。魏无羡跟过去乖乖披上,眨着眼睛看他,满脸计策得逞的得意。

云深不知处里多植松竹柏,都是冬天里也不落叶的植物,此时银装素裹,不同于平日里清癯姿态,更多了几分雍容。 两人出了静室往后山方向走了不远,便听见前面一阵说笑声,转过回廊,正看见一群身着蓝氏校服的少年,白衣黑发,踏在雪地里,竟很有些生龙活虎的意思。

魏无羡朗声笑道:“怎么,今日不上课?”

一群少年这才注意到他们二人,一个个忙转过来站直了,行礼道:“含光君,魏前辈。”

为首一个蓝思追站出来答道:“先生说今日大雪,让我们去把校场扫了,好方便练剑。”

思追这两年个头猛拔,隐隐有要超过他的势头,眉宇间也能依稀看出些温情温宁的影子来,几乎是半个大人了。不过同他说话时,偶尔还会露出些孩子的天真神情,配上这一副蓝湛教出来的好仪态,从头到脚是一个翩翩少年,真让人喜欢得紧。魏无羡笑着拍了他一下:“所以呢?扫校场扫到这里来了?思追啊,你是这几个里面最大的吧,不好好管管他们?”

蓝思追挠了挠头,心虚地看了蓝湛一眼。魏前辈是没人怕的,魏前辈早就和小朋友们打成一片,偶尔还扮演一下慈母的角色,小辈们怕的只是含光君。所幸含光君并没说出什么罚抄罚倒立之类的话,只扫了他们一眼,淡淡道:“去校场。”

姑苏蓝氏的校场乃是寻了一处平整山头修葺而成,面积不如云梦大,但容纳数百人也是绰绰有余。校场中央干干净净,四周每隔一段就有一个整整齐齐的雪堆,魏无羡回头看蓝思追,思追小声说道:“是打扫过校场还不到午饭时间,我们才去后山休息的。”

魏无羡又是无奈又是好笑,笑骂道:“你这孩子!做了的事情,不知道说出来?要是今日我们不来校场,不就冤枉你们了?”

蓝思追道:“打扫过当及时回去向先生禀报,还是我们有错在先。”

蓝湛站在一旁,开口道:“知错应当能改。”

少年们纷纷应是,蓝湛又说:“回去后每人一遍《礼则篇》。”

一听还是逃脱不了罚抄的命运,其中几个立刻蔫了下去。魏无羡见他们这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,笑道:“好了好了,也别这么垂头丧气的。你们含光君好容易来一次校场,还不趁这个机会请教一下?”

几个少年听闻面面相觑,有人脸上显出跃跃欲试的神色,慑于含光君的积威却不敢贸然上前。最后还是蓝思追站出来行了一礼,道:“请含光君指点。”

蓝湛瞥了一眼魏无羡,见他已经拣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来,摆明了一副看戏的神态,就差掏出一把瓜子了。那边蓝思追已经在校场中央站定,只等着他起手。他点头示意蓝思追出招,转瞬之间,便有一道冰蓝剑光席卷而来。

校场外围观的几个少年哪里料到蓝思追一出手就这样快准狠,不禁发出一阵惊呼。然而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,场中蓝忘机袍袖一振,那道剑光同他擦身而过,飞出大半个校场去才收住,与此同时避尘的剑气已经直奔蓝思追面门而去。蓝思追躲闪不及,连退两步就地一滚,剑总算回到自己手里。

“地躺打法!”场边几人议论纷纷,“先生不是说此法不宜多用吗?”

“哎,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。”魏无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,“你们先生原话肯定不是这样说的吧?”

几个人对视一眼,其中一个踌躇道:“先生是说,地躺打法易脱身也易涉险,若是不能及时脱离对方控制,应当慎用。”

“正是。”魏无羡看向场中两人,“地躺打法能迅速脱离对方攻击范围,但是同时也将自己置于被动境地,如果不能及时脱身,自然任人鱼肉。不过思追敏捷性很好,滚了一圈立刻就能跳起来,也就不存在这种问题。”

说话间场内两人已经越来越近,蓝思追劈砍点挑招招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,而他对面的蓝忘机左隔右挡却不见半分吃力。最终他手腕一翻,避开蓝思追纵劈而来的剑锋,反手只在他手腕处一点,蓝思追手中的剑便落了地。

随着剑撞击在地面上的一声脆响,观战的几人这才回过神来。蓝思追喘了几口气,拾起剑收入剑鞘行了一礼,蓝湛亦略一颔首算是回礼。他开口道:“不错。出招不可过急,非是紧要关头,且留三分余地。”

蓝思追恭敬道:“是,多谢含光君。”

余下几个小辈一一和蓝忘机过了招,虽然没有一个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,但退下来仍然满脸兴奋。毕竟姑苏蓝氏子弟门生数百人,能得含光君亲自指点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。忽然不知道哪个小声说了一句:“不知魏前辈和含光君一较,谁胜谁负。”

虽是轻声细语,不过以修真者的耳力怎么会听不见?话音刚落,几个小辈都停下了脚步,悄悄打量起蓝忘机和魏无羡。魏无羡修鬼道前落拓少年的名声他们也是听说过的,但是毕竟久远,如今少见他用剑,加上都知道魏无羡的金丹还没到稳定期,因此心中少不得有些忐忑,唯恐此言有所冒犯。不过魏无羡倒是不以为意的样子,转过来看着他们笑:“各家剑法套路不同,我用的是云梦剑法,姑苏蓝氏自然是以含光君为标杆了,好奇我做什么?”

其中一个答道:“各家剑法皆有所长,我们也想领教一下云梦剑法长处。”

听闻此言,魏无羡一挑眉,回过头用眼神询问蓝湛。蓝湛不置可否,只看着魏无羡。魏无羡摸摸下巴:“你看着我做什么?你来决定。我听你的。”说罢他走过去两步,靠近蓝忘机耳边低声笑道:“你怕我灵力控制不住?不至于。”

蓝忘机侧目看他,见他一本正经,又看旁边的少年们一脸期待,只好颔首低声道:“你且当心。”

“这是自然!”魏无羡话音未落,随便已经出鞘,他一个鹞子翻身跃上,直奔校场正中而去,一套动作行云流水,看得几个少年激动不已。蓝忘机紧随其后,两人在校场中间站定,魏无羡持剑一抱拳,双手一拢,随便眨眼间如游龙般窜了出去。

场边几个少年只看见一束红光波涛一般裹着一把剑,那剑生了灵识一样,只消魏无羡手指轻动,便能迎着避尘招式时攻时退,不由惊叹。而那两人仿佛根本没听到似的,两道剑气一蓝一红绞在一起,快如电光,场外人尚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,场内已经走过了几个回合。

“魏前辈好快!”

“云梦剑法胜在轻灵巧快,魏前辈的剑又柔韧胜于其他,自然敏捷。”蓝思追道。云梦剑法他早已领教过数次,同金凌一起外出夜猎时也向他学过几招,只是后来教蓝忘机发现了罚过一次,便时时收着不敢再用。

他这厢说着,那厢魏无羡顺着蓝忘机的攻势节节后退,几乎退到崖边时,忽然拧身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一蹬,纵身而起,猛地一跃,正向蓝忘机上方劈去。避尘冰蓝剑光一闪,稳稳将他格挡住,却见魏无羡一个侧身转瞬间抽回了随便,闪到了蓝忘机后方。

姑苏剑法向来讲究沉稳端凝,不曾有过这样活泼的打法,但少年心性,却往往容易被这种恣意潇洒的姿态打动,围观的几个小辈若不是还惦记着不可大声喧哗的家训,简直要跳起来喝彩了。

魏无羡退至蓝忘机身后便及快地倒退起来,校场上青砖墁地,雪后虽然扫过也难免湿滑,他却身轻如燕,只以足尖在地上轻点,转眼便退出数尺。蓝忘机转回身来,避尘挟着冰气雪粒飞来,与随便相击,校场中如起罡风,吹得四周残雪纷飞,惹得场边几人纷纷用袖子遮住头脸。待到风止,魏无羡竟已稳稳地站在了悬崖边上一棵苍劲古松上。

少年们瞠目结舌道:“这是什么步法?”

云梦剑法中有一式身法名为流风,正是借他人剑气以为助力脱身。魏无羡此刻一袭黑衣,手持银剑,立于白雪覆盖的青松之上,长发宽袍在山风中猎猎而动,当真一派江湖剑客的潇洒形容,几个少年都看直了眼睛。然而他们还没回过神来,避尘的剑气已经席卷而至,撞在古松树干上。魏无羡轻轻一跃落在树下,正欲出手,忽然剑光收住,一缩脖子喊道:“含光君!”

原来是避尘剑气将树上积雪全都震了下来,魏无羡正好跳到树下,落了他一头。蓝忘机收了剑向这边走过来,场边的小辈们也蜂拥而至。

“到底谁赢了?”

“我看是含光君。”

“不是吧,刚刚分明是魏前辈占上风。”

蓝忘机给他拍掉头上身上的雪,拿起刚刚放在一边的大氅给他披上。魏无羡笑道:“你们含光君刚刚连五分力气都没使出来。好了好了,散了吧!”

几个少年叽叽喳喳一阵,听见远处角楼传来钟声,知道是午饭时候了,便纷纷同他们行礼告辞。待到人都走光了,魏无羡回头问蓝湛:“含光君,刚刚你走神了。你别装听不懂,我看出来了,我站在树上的时候,你动作慢了好几拍。”

蓝湛低头看他一眼,给他拢了拢头发,露出一点笑意:“想起那时。”

“哪时?”

蓝湛只看着他微笑,不再说话。

——想起那时,你站在云深不知处的墙头,明眸皓齿,向我笑问,“分你一坛,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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