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柯

突然日更！想不到吧.jp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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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无羡死过两回，但只入过一次阴司。

头一回乱葬岗身死，他为厉鬼所噬，尸骨无存，七魂六魄尽数打散，无人引他渡黄泉，在阳间流荡十几年，受莫玄羽献舍而复生。第二回乃是寿终正寝，方有黑白无常渡他转生。

地府中沉沉如黑夜，阴司外挂一对灯笼，里面不知是什么烧得噼啪作响，灯火却无半点暖意，红光甫一照出便被吞入黑暗。

他过了百般审判，见了传说中大大小小的鬼官，才知道原来人间传说多有讹误，阎君并非青面獠牙，黑白无常也不是恶鬼而是一对兄妹，黑无常是个清隽少年，白无常是个娇俏少女。

他出了阴司时，这对兄妹已在街边侯着了，见了他，便欠身道：“公子此处来。”

魏无羡随他们一路前行，见路上熙熙攘攘竟都是亡魂，忍不住打听：“劳驾二位，敢问这一天之内能有多少亡魂转生？”

白无常笑道：“这可不知道。病死的饿死的老死的死于非命的，哪里数得过来？”

她这样说，魏无羡就更奇怪了：“这么多，难道都要你们一个一个引？怎么忙得过来？”

黑无常便答道：“亡魂虽多，大多是不需要引渡的，只有穷凶极恶、执念过深、魂魄残缺一类的，我们才出面。”

这几个词都不是什么好词，但魏无羡听他这样说，竟然生出了一丝特权感，见这二人是对儿好说话的，便接着打听：“那不知我是哪一类？”

“公子哪一类都不是。”白无常咯咯笑起来，“阎君特有交代，公子有纵走尸驭百鬼之能，在阳间有号‘夷陵老祖’，不可轻慢，才令我们来接的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魏无羡失笑，不想生前这无奈之举竟然让他死后还能得些优待。看这样子，他在生死簿上不知是怎样记载，连地府阎君都能镇住。

天地良心，他在蓝家当了半辈子良民，连“造反”二字怎么写都快不知道了。

黑白无常带他向西去，走了不久便见远处一座高台依水而起，台下五孔石桥，想来应是奈何桥了。

白无常说：“那是望乡台，孟婆于此施茶，公子若有什么挂念的，上望乡台再看一看，便可喝了孟婆汤上路了。”

黑无常袍袖一振又施一礼，道：“我二人不能再送了，公子走好。”

魏无羡便辞了黑白无常，上了望乡台。有个女子坐在台上，笑意盈盈。孟婆原来并不是老太婆，至多算个半老徐娘。孟婆见了他，便招手道：“公子来饮了这茶汤，便可过奈何桥了。”

魏无羡接过她手中白瓷盏，里面清汤寡水无半分颜色，竟像一碗白水。灌下两口，酸涩苦辣，说不清什么味道，真真难喝，比起蓝家那中药汤子有过之无不及。

孟婆早就习惯了这种反应。

“人生一世，不外酸涩。渡了忘川，前世种种便过去了。”

她身后一面圆镜，明晃晃泛着铜色，是为孽镜。

孟婆微笑：“公子有孽缘放不下。”

镜中绰绰身形，正是蓝湛。

他如何放的下？

他没有金丹，死是早晚的事，蓝湛却是不日或可飞升。他连奈何桥上等一等他都不能。

心一横，便要灌了剩下半碗汤。

孟婆又道：“前缘若未了自会再续，既逝便该随他去了。强结同心，你念着他他未必念着你，来世要不好过的。”

魏无羡苦笑。他如何强结？再入人间，不知哪朝哪代，蓝湛不定在何处呢。

——他若还在人间呢？

蓝湛若来找他，他不能不知道！

他已经把蓝湛丢下两次了。

魏无羡想到这，猛地把瓷盏往桌上一摁，当的一声脆响。

他拂袖便下了望乡台。

“公子——前缘不忘，后世多有受苦啊——”

魏无羡只作没听到，回身上了奈何桥。